Granita.

只是当时已惘然

【苏瓷】旧日

角色死亡预警



01.

专员A日志:

 

在进入审讯室之前,周围的警官警告我犯人有极大的不确定性,有可能会对我造成伤害。翻阅过瓷的全部档案后,我对这种说法不置可否,于是怀了一部分戒心。

 

三个月前,基地的特派员用了极端的手段强行逮捕了他,罪名是恶意伤人。往日里风光霁月的第一执行员发丝凌乱,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都是麻醉剂和镇定剂注入身体留下的痕迹。他困倦地垂着眼,不甚在乎周围人对他或严厉或调侃的问话,从被铐上手铐到被关押进监狱之前,一句话都未曾说过。基地的医疗兵替他做了全面的检查,震惊于他精神域的崩塌和十分糟糕的健康状况,就算是没人拷打他,他的存活时间也不会太长了。听闻这个消息的人无不讶异,毕竟在瓷进入管控局的十几年内,他都是资质最为优异的执行专员,被称为“001号”的胜利主义者,何至沦落至此。

 

本世纪到来的几十年里,他是我们所能寻找到的精神域最为强大的军官,而他的精神域被自毁了一半,几乎无力回天。他疯了。没人确定现在的瓷还能否正常与外界沟通,要知道七年前他的精神域已经遭受过一次格外恐怖的创伤,延绵至今日,谁也不知道当年的伤害究竟还存在着多少影响,是否意味着这个纵横十余年的天才在两重灾难下的彻底陨落。

 

瓷刚入基地时的相片,我是记得的,署名他的资料已然在花名册中放置了十分漫长的时光,有些陈旧发黄。为了更快地处理案子,我将他的资料又找了出来,看着纸张上更为青涩的小天才眉眼间弥漫着的低沉与压抑的气息,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并非生来就留在基地里的。

 

选育技术发展迅速的几个世纪内,绝大部分精英阶层在最初的道德规劝后一败涂地,选择了用科技来孕育基因更为优越的后代。我,包括我身边除了瓷前辈之外所有的执行专员,无论战绩完美与否,出生就被赋予了无比重大的意义,是被科技选中的最为适合降生在这个混乱无序时代的胚胎。我们生在基地底层的培育仓,是被贴着序号的试验品,生来就为基地的任务而服务,而目的是——为人类创造一个崭新的未来。无暇而伟大,漠然而可悲,人的一生在培育皿中就被注定了。当然,我们是骄傲的。

 

瓷前辈是我们之中唯一的异类。他生在一个我叫不出名字的平民区,在群星荟萃的庞大宇宙里籍籍无名,这样的地方似乎耗光了所有的运势,上天才送出了天赋资质突出的瓷。他比我们所能想象到的更强大,也更稳定。基地原本的招揽计划并未涉及到平民区,但瓷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手段,他仍旧是以测评第一的成绩到来了。距今十余年,我已经找不到有关于当时完整的资料,和他同一年的专员对此也含糊其辞,但无需他们解释,在他之后那个贫困荒芜的地区再也没有人被选中过,他一定付出了我们无法承受的东西才获得了意外的权限。

 

因此我更加不理解他的做法,不理解他何至于走到今天。我所接触到的资料内这样叙述了当天的过程:

 

【2078年4月1日上午十点二十二分,我们接到了一阵紊乱的电波,消息称未知人员在A港内部放置了巨量的炸药,该地区位于工业区中心,若消息属实,财产损失会达到不可计量的地步。此事疑与先前十几起敌方有意挑起的空港袭击案有关,至此,南方地区持续多年的叛乱已无法被忽视。由于情况的复杂性,我们下定了决心,派出001号执行专员及其队伍镇压A港暴乱,任务编号:1001,任务难度:S。】

 

【4月2日,该事件被妥善处理,任务细节不予披露。任务评级:S。】

 

【在回程过程中,001号的精神域疑似遭到巨大创伤,对外表现出极大的攻击性,导致十三人重伤,受伤专员均无生命危险。】

 

【4月3日,我们运用了极端手段将其逮捕,001号在此间并无反抗倾向。由于该专员的攻击性尚未下降到安全范围内,且极易对外界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以防意外,001号被关押在基地的地下一层的囚室严格管控。释放时间未知。】

 

【至7月3日,我们共对其进行了11次审讯,该专员配合程度低,案件无进展。对其余受伤专员的询问正在进行中,但无人清楚他暴动的原因。】

 

我深吸气。这几行字我已经看过成百上千次,至今依然一无所获。语言的模糊导致案件细节大量缺失,动机缺乏,再没有更多提示的情况下,我和我的同事很难凭借只言片语概括出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三个月后的今天,他的神智早已从最初的崩溃缓解过来,语言功能恢复到了良好的水平。但与精神逐渐平和对比起来的是,11次审讯中我几乎每次都在场,而我们什么都没有拷问出来。

 

我不知道瓷究竟在想什么,他抗拒的态度只会引来更大的灾祸,我不相信在基地待了十多年的他会不清楚这一点,可不管我怎样去质询,他依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第十二次,同时也是最后一次,案件再无进展,我不确定上层是否会给他较轻地量刑。

 

尽管我本人对一个状态不稳的专员并无好感,也不得不承认他是难得的天才,损失他是一个不明智的决定。

 

我走进去,看到特制玻璃后的他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对着我笑。我皱起眉头,下意识想逃跑,可职业素养约束住了我,让我硬着头皮坐在了他对面。

 

三个月的时间内他瘦了很多,但仍旧意气风发,笑起来的模样和以前似乎没有太大变化,他撑着下巴,眉眼弯弯,透露出一种外人看不透的温柔朦胧。身上穿着的还是被捕时的那套制服,洁白的布料上血迹斑斑,褶皱裂纹蜿蜒盘旋,我的视线最后落在了他露出来一点的侧颈上,那里细小的针口遍布,组成了一个丑陋的符号。

 

我收拾好复杂的心绪,左手的手指穿过右手,平静地开口:“001,我不想为难你,但你得说些什么。”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看了许久,那种专注过度的眼神让我有些不安。

 

“我很快就不是001号了,叫我的本名吧。”

 

我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毕竟无论最终的审判结果是什么,他也再无可能担任那支队伍的队长了。

 

这次审讯持续了两个小时,除了开头他突发奇想的那一句话之外,他再也没有向我说出更多的消息。这倒是在我预料之中,在先前强制性质的催眠实验中他都没有展现出任何弱点,更别提只用语言妄想他屈服。我无功而返,轻轻扣上身后的钢门,对着前面等待的同事无奈摇头。所有人都料想到了这个结果,但他们还是很失落。我看着玻璃后趴在桌子上似乎在睡觉的瓷,有些苦恼。十分钟后,穿着防护服的专员给他铐上手铐,他打着哈欠离开了。我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在原地打转里很久才走回宿舍。

 

第二天,我将十二次审讯的全部记录提交到了档案室。

 

很快我有了新任务。犯下了恶意伤人这种重大的失误是高精神域人员不被允许的,瓷在过去任职的十几年里功勋卓著,他将不会被处刑,只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可能永远无法再踏足这里。

 

我去他的办公室给他收拾杂物。

 

说实话,他的房间很干净,好像早就知道这种情况会发生,所以提前把所有东西清理了出去。我能做得不多,只好整理好他的书本,准备搜查过危险物品后送去销毁。毕竟,他是什么都不能留下来的。

 

正好的,我在一本厚厚的数据册里找到了一张外人的相片。那本数据册记录了他来到基地以来所经历的所有案件,事无巨细,每一项他都完成得不可挑剔。我一边吃惊一边拿起那张泛黄的照片,尽管知道他的战绩优异,但真实见到时,一切还是令我震惊。我花了点时间移开自己黏在他S级评价的任务清单上的视线,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张照片上。

 

照片上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应该是外国人,相貌清俊。

 

我是认得这个人的,多年前敌方军队的首领。我不明白瓷为什么要在这里放这么一张照片,印象里他和这人针锋相对,每一次见面都是刀光剑影。可是此刻纠结也没有意义。对方已经死了。死于一场异常惨烈的争端,瓷亲自了结了他的生命。因此我认为这相片是胜利者对于失败者的一次讥讽。类似于“看吧,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赢过我”这样的感触。


照片边缘是整齐的切痕,这是从一张合照上划出来的照片,肩膀靠着肩膀,旁边那人上臂上似乎戴着一个金色的勋章,款式熟悉,但我实在有些记不清了。没有成功,我索性不再做无用功。

 

瓷要回去了,这些物品也没有任何危害性,所以我向上层递了申请,觉得没必要再销毁。给他留个纪念也好,他也很辛苦。再者我们拥有保障,他离开这里意味着全部涉及机密的记忆被清除。

 

我一向觉得这种规定很残酷。

 

为何要剥夺一个人数十年的记忆,让他无法正常回忆过去呢。仅仅是为了封口吗。但比起遭受电刑死去,我依然觉得这对瓷来说或许是最好的安排。尽管他可能以后都因为精神域损坏和脑核清除手术无法正常生活。但是,但是他至少留了一条命。

 

几天后我去见他,我希望他能够坦白。审讯阶段结束后,他便不必再被囚禁。他依然什么都没说。我看见他很疼痛的样子,看了我很多次但最后都转为了叹息。那双往日里漫不经心的眼睛在听闻脑核清除手术之后,空白了片刻,然后变成了他脸上轻轻的笑。尽管是在微笑着,我却能感知到,他很难过。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在难过自己落到这种地步,还是遗憾于就算离去也留不下半分回忆,但他大抵是难过的。

 

这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理解到他的情绪。

 

我问过别人,他们也觉得荒谬。至少在瓷在此生活的十几年内,他从未外露过情绪。有人说他为了胜利杀死队友后的表情很恐怖,有人说他处决对手后满脸是血全身戾气遍布的样子很瘆人,没人说过他也有人的正常情绪,喜怒哀乐愁。没有人看到过他喜过,但也许他是幸福过的。就像没人看到他愤怒、哀伤、快乐、忧愁,但他也许曾经有过。很可笑的是,作为试验品的我们竟然要比一个正常的普通人的情绪要多得多。

 

他是自然孕育出来的孩子,即便基因出众也不过生于被所有人看不起的平民区。换句话说,出生就注定了他是这个社会的劣等品。本该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我们都知道,在那里有人出生便被抛弃了,可瓷连被抛弃的机会都没有。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可能也没有爱人,我们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为何一步步爬了上来,却不肯在这时示弱换取一时的安乐。

 

只要他说他不是故意的,他可以想方设法地脱罪,谁都拦不住他。可是他的态度很安详,他说是他的错,是他没有预料到发展,所以酿成了恶果。他情愿受罚。他好像只是累了,不愿意再在战争中浮沉。他和整个基地僵持了整整三个月。于是他的结局只有更加悲惨的份。我们无能为力,也没有勇气为一个出类拔萃的罪犯求情。

 

我听说上层对他擅自行动的行为十分不满。这种不满往往象征着他要倒霉了,瓷太不幸运了,出生就耗光了他所有的运气,他从来都这么不幸,否则他也不会在行动之前将计划从A列到Z。隐隐约约我觉得,会有什么坏事要发生。

 

我的预感没有错误。

 

他意味不明的笑容背后的确藏着很多很多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总之所有消息都被封锁了。高层和他对话多次,每次都会爆发激烈的争吵,我时常看到他转着椅子看着对面的人大吵大闹,而他脸上是那种极端的漠然。我没有猜错,将他逐出基地的判决被推翻了,等待他的便只有一条死路。我不想他这么不明不白地去死,但我充其量只是这堆试验品里最平庸的一个,没有任何反抗的资格。

 

新的判决下来之前,他终于愿意和我聊天。我自有和他对话之后脱身的手段,因此也并没有竖起多少警戒。

 

我问他你怕死吗,他反问我我会死吗。我无话可说,我做不到亲口告诉一个人他要死去了。可瓷,他好像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他告诉我,在他学会说话之际,他就已经想到了死这件事。关于他的传闻少之又少,我好奇地询问,他也没有半分抗拒就说了。在他嘴中,被所有专员所不屑的平民区实际上是一处美丽而宁静的地方,即便普通人在人类发展的几万年后已不再值得被注意,他提起他的童年时仍是极其温柔的,不是那种平日里伪装出来的虚伪的应承,而是发自内心的怀念。我是一个没有童年的人,听他讲到未知的课程,弯腰捡垃圾有时候会有意外的惊喜,被混混们欺负逃跑时狼狈的模样,我有些困惑,难道这算是什么美好的记忆吗,按照人类对于好坏的概念来说,他应当度过了一段极其困苦的时光。但我们在基地学会的第一点就是不要随时随地表现出自己的弱点,于是我点点头,应了他的话。

 

我是无法想象世界上存在着这样的地方的,但它或许真的存在着,只是与我们这类人不会有任何关系。既然出生和死亡都已经被注定,纠结过程中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似乎也没有多么重要。我们不理解的事情太多了,数都数不清。就像我不理解瓷为何可以放弃历尽千辛万苦才取得的名誉,不理解为什么他在提及死这件事上颇有些期待的感觉,不理解我们为何而活着,他者言为了人类的未来,可是我也不知道我们究竟还算不算得人类。那个未来里是否还会有我们这样的怪物呢。我唯一明白的是,就算我们伪装得再好,我们从出生起就不再被看作人了。我为此而感到茫然。

 

我是基地里唯一一个思考这种问题的人,大抵也会是最后一个。听说上层的下一个育种计划正在试图将毫无用处的情感感知功能去除,最迟十年时间,我们这一批人也终将会被淘汰成为时代的弃子。无人在乎摆在我们这批专员面前的未来,连我们自己都很迟钝地意识不到,被抛弃是一种必然的命运,因为我们始终达不到完美的标准。

 

真正被世人看作完美的001号已经跌下了神坛,而他肤色苍白,正坐在我的身旁,目光很平静地说:“比起失去记忆浑浑噩噩地活着,也许死去更有值得被纪念的意义。”

 

我有些不悦,不经意间皱起眉:“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你精神域的情况吗。”

 

他沉默了一瞬,搭在膝盖上的指尖晃了晃:“毁坏程度87%,没有复原的可能性了。就算你们不处死我,我在基地外也活不过三天。”

 

我震惊地望着他。之前所有泄露的消息都声称瓷的精神域损坏了将近一半,若是如此他也算有康复的几率,休养几年也会逐渐适应。超过百分之五十的损坏度,伤者非死即疯,可这种状态下的瓷竟然还在平静地给我讲故事。

 

他凉凉地瞧了我一眼:“我用了些小手段骗过了护理员罢了,倘若有他人知晓此事,现在的我就不是在这里而是在生物实验室等着被解剖了。”


他盯着我惊愕的神色,忽而笑了:“这是个对强者和弱者都太不公平的世界,不是吗,可是平庸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罪。我曾经也和你们一样,一心认为它会好起来,所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是这又算得了什么呢,我什么都不是。”

 

他不知道我没想问这个,我想问的是,究竟是什么样的伤,才能够造成这么严重的损害。联想到七年前那场惨烈的争端,大概也对他有着非常恶劣的影响。

 

作为极少数无法凭借外界干预治疗的疾病,精神域损坏只能依赖患者自身的求生意志来修补。但自愈的功效也不是万能的,到了瓷这种程度,自愈已经疗效甚微。一般专员的死亡线是百分之五十,但实际上到了这条线,活下来的人已经寥寥无几,绝大部分人神智紊乱死状凄惨,于是基地将线上移到了百分之三十,在这条线之下的伤员便被制度忽略了。我见过很多完成任务的同伴,他们的损伤程度百分之三十以上,原本应该有条活路,但被活生生遗弃了。我记得他们望着我时死寂而麻木的眼神,身上破裂流浓肿起大包的痛苦,面目全非挣扎着拽住我裤脚时那一丝渴望生存的欲望,然后我提脚离去了,耳边充斥着呻吟和哽咽。我毫无办法,最初我流着泪等待活人死去,等待尸体冷却后给并肩作战的战友刻下墓碑,忍耐着颤意写下他们的生卒日期。最后我麻木懦弱,在他们死亡之前,控制着脸上的表情逃跑了。

 

而这样的我甚至也没有长期被列入前线的专员行列,原因无他,我太像个人了,我是个无能的残次品。在这个世界,像人也是错误,不像人也是错误。而瓷,被所有人似有若无的敌意针对着的瓷,一直以来都是前线最优秀的专员。

 

但是直到现在,我才不得不艰难地承认,他比我更像一个富有情感的人。在面对一条必然是困局的道路时,他的无奈、悲伤与坦率是实质性的,比任何痛哭流涕要显得真诚。

 

瓷对我说:“学会当人比学会当怪物要难得多。”

 

我看不懂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他好像并不是在对着我说这话,也不是在看着我。毕竟即便我听了,也做不出任何改变。我不知道怎么改变这个世界,也没有能力去付诸行动。正如我所言,我的命运早已被注定,剩下的一切挣扎纠结不过是在负隅顽抗。

 

也许他说的是正确的,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太难了,以至于我们都身处困境之中难以抉择。

 

但我不想表现出弱势:“为什么这么说?”

 

这次他的神色微微变了变,轻声说:“因为人有灵魂和情感,而怪物只能学会伤害和掠夺。”

 

明明是很平淡的一句话,却莫名让我心悸了片刻。


我试探着开口:“可是你...”在大家眼里,你应当也是那种怪物。

 

他不再说话了。

 

最终我也没能从他嘴里套出来更多话。大概他不想说的话世上就不存在能逼迫他开口的人。我有些遗憾,但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撑着手臂站起来,和他道了声别。瓷半阖着眼,不知听到没有。


推开门的时候,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抱歉,如果当时......算了。”


我回头看去,瓷闭着眼,呼吸变得很轻很轻。他看上去像是一只脱离海洋后濒死的鱼类。


 

在听见他自杀的消息时,我正面无表情地将他的物品放到销毁室的机器上。昨天晚上我就知道他的新刑罚是更为古老的枪刑,但他好像真的厌恶了被他人赋予什么,所以提前选择了死亡。

 

我手上能留下来的东西只剩下那本厚重的花名册,其余物品都在无奈之下上交了。我没有把夹在中间的那张照片上报,正面端详许久后,我翻转了相片,后面空白的地方上写着一串数字,字迹匆匆忙忙,有些扭曲,周围一圈淡红色的水痕。

 

很熟悉,但我四处翻找也没有找到。最后我把视线投向了那本花名册。

 

那是他处决敌方将领的那一天。

 

什么意思?

 

四处搜寻无果,花名册上也只有日期的标注。所以我偷偷动用了基地的后台权限,按照日期和人名搜索,蓝色的数据屏迅速一闪,一长串字符冒出来,直叫人看得眼花缭乱。我首先看到了关于瓷的资料,然后是关于他精神域变动的描述,直到看到他精神域第一次崩塌的时间我才恍惚记起,这个日期和传闻中七年前的那场事故时间是相吻合的。按照所能找寻到的资料来看,他战胜自己最大敌人的那天,全身是血被发现的那一刻,精神域的损坏程度就已经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五十。在往后的七年内,他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无比艰难的自愈中。七年后的今天,在他的攻击性已经对外界造成巨大伤害的今天,只能证明他的康复过程并没有那么顺利,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恢复过,也许他又靠自己的手段瞒过了所有人,但无论是哪种结果,他都不能再成为被信任的对象了。

 

但是...为什么?

 

瓷前辈经历的任务次数太多,在这样的光芒笼罩下的我,很难相信除了自毁之外有什么能够打败他。

 

而且他自毁的动机也并不明确,只能被归为意识混沌时导致的意外。

 

我揉了揉额角,只好继续往下看。

 

【在敌方军队内潜伏,获得重要情报。在此期间,以防专员的精神域波动造成任务失败,我们将会在专员后颈处植入轻度的操控芯片,当专员的意志出现动摇时,该芯片将对其进行强制性的管控。由于技术原因,植入后无法取出,且一旦使用就会对专员的身体健康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所以不到极端危险的地步,我们将不会使用这最后一层保障。】

 

【任务评级:SS】

 

【委派人员:001号(芯片反噬严重,此专员精神域损坏53%)】

 

【任务状态:2071年4月1日结束】

 

【任务评级:SS(?)】

 

【注:专员任务完成良好,击杀了敌方一位重要将领,但精神域损坏严重,无法继续承担此类卧底任务。】


【存疑的是,该专员本可以采用更好的手段保留俘虏活口,但最终,他选择了只身杀死对方。为了防止此类罔顾指挥的事件继续发生,我们将会对其进行长时间地监视。】

 

下面是最近新增加的注解。

 


【2078年4月3日,该专员因恶意伤人被逮捕,危险性极高。】

 


【已进行时长三个月的审讯,皆一无所获,根据总局评估,此人在自毁程序进行后精神域紊乱不已,状态十分不稳定,释放时间将会无限期延迟。】



【罪名增加:藐视规章制度,采用威胁、恐吓手段妨碍基地正常运作,攻击性提高。】



【原有判决无法执行。经商议决定后新刑罚为:枪刑。择日执行。】

 


【2078年7月12日,001号确认死亡,原因未知。本应在半个月后执行的枪刑取消。】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在片刻的呆滞后,我慌张地拿起那张相片。照片上男人的面容不甚清晰,但在岁月的磨砺下,显得沉静而温和。旁边只遗留下衣角的那人,勋章在残破中熠熠生辉。


我重新将资料栏翻了上去,手有些抖。


瓷平和而镇静的脸出现在我眼前,他肩膀上刚好戴着一个闪闪发光的金色勋章。



etbc.

努力过了。

苏苏和瓷的视角有空我再努力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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